《灶王爷的千层糕》

【壹·灶台上的契约】
腊月二十三的黄昏，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。我蹲在灶房看奶奶烙年糕，枣泥馅儿在白瓷盘里洇开暗纹，突然想起老屋里那幅褪色的年画——灶王爷端着金元宝，背后是层层叠叠的元宝形蒸笼。

"这糖瓜可得抹得厚些。"奶奶把麦芽糖熬成琥珀色，指尖在青花瓷碟上划出细密纹路。灶王爷画像两侧的对联被煤烟熏得发黑："上天言好事，下界保平安"。她往供桌上摆的八宝饭里塞了枚铜钱，"说是供品，其实是给灶王爷带路费呢。"

村口王铁匠家的媳妇突然闯进来，怀里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。她袖口沾着灶灰，眼眶通红："我家灶王爷...灶王爷把娃儿吞了！"众人赶到时，只见灶台上冒着诡异青烟，铁锅里煮着的稀粥竟泛着蛛网般的血丝。

【贰·糯米团的秘密】
三更天，奶奶拎着马灯摸到王家灶台前。灶王爷画像的眼珠子不知何时变成两颗跳动的水晶，灶膛里传来婴孩咯咯的笑声。"您看这糯米团..."铁匠媳妇颤抖着举起蒸屉，雪白的米糕里竟裹着团青紫色的东西。

奶奶用银针挑破米糕，脓血裹着半截指甲掉在地上。"这是'灶魇'作祟。"她往灶膛撒了把雄黄粉，灶王爷画像突然开口说话："凡人贪恋五谷，我便食其子嗣。"原来王铁匠为求丰收，往供品里掺了陈年发霉的黍米。

【叁·天界的审判】
五更鸡鸣时，奶奶带着王铁匠来到后山老槐树。她掏出贴身收藏的灶王爷符咒，对着树洞念起《灶经》："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..."话音未落，树皮缝隙渗出黑色黏液，竟是灶王爷化作的黑蟒。

"你每年偷吃供果也就罢了。"奶奶将符咒贴在蟒身上，"何必连人命都敢夺？"黑蟒嘶吼着喷出毒雾，却被她袖中的糯米粉凝成冰坨。最终黑蟒化作灶王爷真身，额间朱砂痣裂开道缝："凡人...怎知神仙也要填饱肚子？"

【肆·人神的交易】
正月初一清晨，王铁匠家的灶台上摆着碗裂开的八宝饭。他红着眼把饭倒进河里时，水面突然浮起串串金元宝。奶奶把剩下的半块年糕埋进院中石榴树下，当晚就梦见灶王爷在梦里拱手作揖："老太太，今年麦子收成翻三倍，行不行？"

村口张屠户听闻此事，连夜扛着整头猪来敲门。他哆嗦着掏出供品："只要灶王爷保我儿子考中秀才..."话没说完就被奶奶打断："先把去年腊月宰猪时多算的两斤肉还回来再说。"

【伍·灶火的余温】
春分那天，奶奶把珍藏的灶王爷画像送给村小。孩子们举着画像追逐打闹时，画像突然飘向天空，化作万千星火落在校园后的荒地上。那天夜里，荒地冒出一片金灿灿的麦田，田埂间立着块木碑，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："天上掉馅饼，也得看人品"。

如今每逢腊月，奶奶总要把新收的糯米用红线分成小份。她说这是给灶王爷准备的"天梯米"，每一粒都要经过七蒸七晒，方能在除夕夜搭成通往天界的云梯。灶王爷的故事在村里流传了百年，唯有每年灶糖融化时，总有人听见婴孩咯咯的笑声混在炊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