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纸鸢葬魂》

运河边的老槐树在暮春的风里簌簌作响，檐角铜铃惊起一窝乳燕。我蹲在祠堂门槛上剥蚕豆，听见街坊李阿婆压低声音说："今夜子时，莫要去放天灯。"

往年端午，运河上飘满画着符咒的孔明灯，孩子们追着喊"祛五毒"，可今年灯市早早散了。卖艾草的老王头往我手里塞了把香，皱纹里藏着秘密："你爷爷留下的火种，该传给会扎彩灯的后人了。"

后巷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我攥紧香跑进祠堂。祖父的工坊里摆着七盏莲花灯，烛泪凝成琥珀色的疤。穿靛蓝粗布衫的少年从梁上倒挂下来，发梢滴落的不知是血还是露水："他们抢走了镇河铁犀牛的眼睛。"

少年名叫阿砚，是走马帮养大的孤儿。他腰间绑着半卷泛黄的《鲁班书》，指腹摩挲过某处针孔："去年中秋有人用纸鸢炸开水闸，用的就是你家祖传的火药配方。"

月光漫过雕花窗棂时，运河传来铁器拖行的闷响。十二个蒙面人抬着黑铁箱靠近祠堂，为首的疤脸举着火铳狞笑："交出游船图纸，留你们全尸。"我瞥见他靴筒沾着青苔——定是从龙王庙后墙翻过来的。

阿砚突然割破手掌，将血抹在灯芯上。七盏莲花灯腾空而起，在夜色中结成八卦阵图。蒙面人追着光斑乱撞，铁箱却被祠堂飞檐上的铜铃震得嗡嗡作响。最年长的疤脸突然惨叫，他脖颈上浮现出用朱砂画的睚眦纹——是二十年前淹死在运河里的船夫。

"这是你爷爷设的局。"阿砚的声音混在纸鸢炸开的脆响里，"那些失踪的工匠，都是被他们炼成了厌胜人偶。"他扯断灯绳，无数火药纸鸢如流星坠落，照亮河底沉睡的镇河铁犀牛。犀牛眼中突然迸发青光，将最靠近的蒙面人吸进漩涡。

晨雾散尽时，只剩祠堂梁上挂着半截红绸。阿砚消失在晨雾中，留下本浸透河水的《匠魂录》。我翻到最后一页，祖父用蝇头小楷写着："纸鸢载魂，可渡阴阳。但见灯火明灭，便是故人来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