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雷击木上的契约》

雷雨前的闷热像块浸透水的海绵压在胸口，我攥着油纸伞跟在师父身后，泥脚印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迹。转过第九道山坳时，雷声突然卡在喉咙里——百米高的老松树正中央裂开碗口大的焦黑窟窿，雨水从裂缝里漏下去，在地面砸出细小的蘑菇云。

"这是雷击木。"师父抖开伞骨，露出伞面上盘踞的五爪金龙纹，"雷公劈过的树活不过百年，但若是遇上..."他忽然噤声，枯枝般的食指指向树皮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色树脂，"遇上贪心不足的人..."

话音未落，树洞深处传来类似铁器刮擦的呜咽。我的伞骨突然剧烈震颤，伞面上的金龙瞳孔泛起血色。师父猛地将我扑倒，身后雷光骤亮，我看到树洞中探出半截青灰色的鳞片，像是某种巨兽被封在琥珀里。

第二天清晨，师父用朱砂在我掌心画了道雷纹。"寅时三刻带着这枚木哨进山。"他从雷击木上取下一块焦黑的木片，"记住，只能吹三声。"

祠堂后的密室里堆满青铜匣子，最底层那个刻着饕餮纹的匣子突然自动弹开。匣中躺着把裹着蛇皮的琴，琴弦竟是七根泛着青光的雷击木丝。"这是雷部正神麾下的雷兽，"师父抚摸着琴身细密的鳞片纹路，"百年前它追着劈雷劫火来到人间，被先祖用血契困在这把琴里。"

城西当铺新来的掌柜是个油光发亮的胖子，袖口总沾着金粉。他第三次踏进祠堂时，袖子里滑出一卷泛黄的《雷法秘要》："听说萧家祖传的避雷诀能引天雷？"师父正在给雷兽琴上弦，指尖突然被琴弦割破，血珠滴在饕餮纹上燃起幽蓝火焰。

深夜，祠堂外的柏树无风自动，枝桠间垂下无数萤火虫似的青色光点。胖子带着道士模样的跟班破门而入，桃木剑尖直指雷兽琴："交出血契，本座让你灰飞烟灭！"

我攥紧木哨冲向琴台，却见师父将血契按进自己心口。雷兽琴发出龙吟般的震颤，琴弦突然缠住胖子的道袍，将他甩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。道士刚要念咒，整座祠堂突然被雷光笼罩，我看到雷兽的虚影从琴中冲出，利爪穿透道士的天灵盖。

雷雨停歇时，师父靠在雷击木旁，心口插着半截断剑。"当年雷兽追着劈雷劫火伤了元气，"他的指尖抚过树干上新生的嫩芽，"血契不是囚笼，是..."话没说完就化作一缕青烟，雷击木上的焦痕竟开出朵朵金色的雷击木花。

我握着那枚染血的木哨走进山林，晨雾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呜咽。这次我学着师父的样子，将木哨贴在唇边轻轻一吹。雷兽的虚影从云端浮现，金瞳里映出我掌心的雷纹，忽然化作万千雷光没入雷击木的花海。树干上的年轮又多了几圈，最中央的疤痕处，静静躺着片湿润的金色鳞片。